第二天早上, 江然醒過來的時候林謙已經不見了。摸了摸身邊的床位，只殘留著些許的溫度，看來，已經走了很久了。

剛剛拿起來手機，還沒玩兒五分鐘，小田就開始敲門了。

“然哥，你醒了沒？”

江然道：“醒了。”

小田聽到聲音, 立馬就進來了。進來之後, 沒敢看江然的眼睛, 而是趕緊說道：“然哥, 林警官昨天晚上交待我, 早上八點之前一定要把你叫醒吃早飯。”

江然心想，他就知道會是這樣。小田跟在他身邊很多年了, 對於他的生活習性非常的了解, 絕對不敢在沒什麽重要的事情的前提下這麽早就把他叫醒。

“知道了……”江然無奈的道。他坐起來, 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頭發, 問道, “林謙什麽時候走的？”

小田道：“我當時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有動靜就起來了，好像是六點鐘左右。”

江然一邊下床一邊道：“果然還是那麽早。”

“你去小區附近的店鋪給我買一份紅油抄手, 還有……”江然已經很久沒吃過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這會兒不在醫院了, 林謙也不在, 家裏他最大！他一定要吃點好吃的, 把嘴巴裏面說酸不酸說苦不苦的點滴味兒去掉！

“那個，然哥，我已經買好了。林警官剛剛把早餐要吃的東西發給我了。”小田弱弱的道。

江然一下子就楞住了，看著小田，臉色有些不好看，道：“你說什麽？！”

小田摸了摸鼻子，縮了縮身體，道：“那個，醫生說您最好少吃辣椒，多吃點清淡的東西。林警官也是為了你好。”

“你也知道是少吃辣椒，又不是不能吃！”憋了半天，江然道。

說完之後，江然又氣急敗壞的道：“算了算了，跟你說也沒用。也沒幾天，再忍忍就能吃了。”

林爽等幾個高校的足球隊長被殺一案暫時陷入了瓶頸之中，但重案組裏其他的案子還在進行中，今天，其中的一個案子終於有了眉目，而且他們運氣很好的抓到了正在從家裏往外面運送屍塊的嫌疑人。

所以，林謙終於準時下班了一次。

到了江然家之後，看著垃圾桶裏的外賣盒子，林謙皺了皺眉。

“吃晚飯了嗎？”林謙問道。

江然正坐在沙發上玩兒著手游，頭也沒擡的道：“還沒呢，中午吃多了，不餓。”

林謙看了一眼時鐘，六點半，道：“你晚上想吃什麽？”

“隨便。”

林謙道：“吃魚吧，正好補補腦子。”

“不吃。”江然迅速的拒絕道。他已經吃了不知道多少天的魚了，自從他腦袋受傷了，他就被迫一天到晚的喝魚湯。即使這些魚湯都是他大哥從五星級酒店給他訂的，他也有些受不了了。

好不容易擺脫了他大哥的束縛，他可不想再次淪陷到無盡的魚湯之中。

林謙道：“想吃清蒸的還是紅燒的？”

江然道：“不吃！”

林謙像是沒聽到似的，道：“嗯，那就清蒸的吧，醫生說你不能吃太多油辣的食物。”

正好，江然此時打完了一局游戲。看著游戲界面上大大的“game over”，揉了揉雞窩頭，道：“紅燒！吃紅燒的！！”

林謙從善如流的點點頭，道：“嗯，好，那就吃紅燒魚。”

江然這會兒終於反應過來了，道：“不是，我說了，我不吃魚！”

“嗯？清蒸的？”林謙語氣認真的問道。

江然終於敗下陣來，妥協的道：“紅燒的，紅燒的，我不吃清蒸的！”

小田看戲正看的開心，見江然終於妥協了，弱弱的提醒道：“可是家裏沒有魚。”

江然正得意，林謙道：“嗯，現在時間還早，我去市場買一條回來。”

江然看著林謙重新穿上外套的舉動，知道自己胳膊擰不過大腿。想到自己好多天都沒出門了，他心中一動，道：“林警官，我跟你一起去吧。”

林謙拿著車鑰匙的手一頓，道：“嗯？你跟我一起去？醫生說你要好好休息，況且，你昨天剛出院。”

江然說出來自己的想法之後，越想越覺得好，立馬穿上拖鞋，走到林謙面前，道：“就帶我出去嘛，去個菜市場又沒什麽。我都快一個月沒有出門了。”

林謙蹙著眉，顯然還在思考。看著江然可憐的模樣，他著實有些不忍心。

“就帶我去嘛，反正很快就能回來了。”江然說完，見林謙沒說什麽反對的話，趕緊沖著小田道，“快點，給我準備衣服。低調一點的。”

小田先是看了林謙一眼，然後才道：“好的，然哥。”

“別忘了帽子口罩什麽的。”江然見林謙沒有提出來反對意見，就當他默認了，所以及時的提醒小田。

看著興高采烈的去換衣服的江然，林謙無奈的搖了搖頭。看著江然如此興奮的模樣，他竟然說不出來反對的意見。

很快，江然就從臥室裏換好衣服出來了。從頭到腳全副武裝，帽子眼鏡口罩，寬大的外套，黑色的褲子。

“怎麽樣，還能不能認出我來？”江然甕聲甕氣的聲音從口罩下面傳了出來。

林謙很想說，光是看背影就認出來了。正面更是無所遁形。但是，看著江然得意的模樣，他還是很給面子的道：“嗯，認不出來。”

江然興奮的道：“好嘞，出發。這還是我第一次逛市場呢，好新鮮。”

等三個人上了車之後，一直保護著江然的兩個警察也跟在後面出發了。

由於最近去海鮮市場的次數比較多，所以林謙下意識的就來到了一直去的那個海鮮市場。小田和江然都是沒去過市場的人，所以也不了解這裏到底是不是離家最近的。

到了之後，林謙把車停在了門口。

小田先下車，四處看了看，然後轉身去扶江然，道：“然哥，沒有記者，很安全，你可以下來了。”

林謙看著江然鬼鬼祟祟的樣子，忍不住道：“逛海鮮市場的追星族沒那麽多，多半都是家庭主婦，所以，你不必如此謹慎。”

江然靠近了林謙的耳朵，道：“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受歡迎，家庭主婦也喜歡我啊。”

林謙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一下，道：“是嗎，進去吧，看看有多少家庭主婦喜歡你。”

說著，就想扶著江然進去。

結果，卻被江然一巴掌拍下來了。

“我又不是殘疾人，不用扶了，自己走自己的。”江然道。說完，他率先進入了海鮮市場。

林謙順勢收回了自己的手，跟在江然後面進去了。

現在已經快七點鐘了，來買菜的人少了很多，不是特別擁擠。

林謙熟門熟路的帶著江然來到了賣魚的地方。

江然詫異的道：“林警官，你對這裏很熟啊，經常來買海鮮啊？”

林謙道：“工作需要。”

一聽這話，江然先是楞了一下，然後識趣的沒再多問，道：“哦，這樣啊。”

心想，大概哪個罪犯是賣海鮮的吧。

走到賣魚的地方，林謙低著頭看著裏面游來游去的魚，在觀察哪一條魚游得比較快，活得比較好。

而江然，由於腦震蕩的後遺癥，所以跟著看了一會兒之後，就覺得有些頭暈。只好站起身來往旁邊走了一下，觀察了一下其他的魚。卻正好聽到隔了幾家的一個賣魚的商家正在跟顧客聊著天。

“楊先生，你好久沒來買魚的。頭上的傷是好了嗎？”

只聽一個略微有些耳熟的聲音道：“還沒，我女朋友說還需要多補補。只不過最近出了趟遠門所以沒過來。”

店家道：“哦，是嗎？你女朋友對你可真體貼。不過，好久沒看到她了。”

“寧市的空氣太差了，我怕她出門呼吸到不新鮮的空氣對身體不好。”

店家道：“哦哦，原來是這樣的，楊先生可真體貼。魚拿好，歡迎下次再來。”

“好的。”

江然聽著他們的對話，心想，他的頭也受傷了，他大哥給他定了那麽多的魚湯。只怕這個楊先生也跟他一樣，未必是真的喜歡魚湯吧？有個關心的人，真的是一種甜蜜的負擔。

這麽想著，江然就側頭看了一眼，心中覺得同情，想看看到底是哪個倒黴蛋有著跟他一樣的遭遇。

不料，他轉頭的時候正好那人拿著魚走了，他也只看到了一個背影。

這時，正想問江然喜歡吃什麽魚的林謙，見江然遲遲不過來，所以也往這邊走了過來。

走近了之後，聞著一股熟悉的味道，微微蹙了蹙眉，問道：“江然，你今天噴香水了嗎？”

江然聞了聞空氣中的味道，道：“沒有啊，自從生病了我就沒再噴過了。”

林謙微微皺了皺眉，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這時，站在一旁的小田，把眼神從剛剛那個人身上抽了回來，跟江然八卦道：“然哥，沒想到竟然在這裏能看到楊思林。”

“楊思林？”江然重覆了一句，然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我說呢，剛剛那個人的背影怎麽那麽熟悉，原來是他啊。導演不是說他爬山腦袋受傷了麽。這會兒看著倒還好。”

聽了江然的話，林謙腦海中有什麽東西嘭的一聲炸開了花。他扯著江然的胳膊，盯著江然的眼睛，問道：“你剛剛說什麽？”

江然看著林謙的模樣，微微有些膽寒，小聲的道：“我在說，楊……楊思林。”

“不對，不是這句，剛剛那句。”林謙道。有什麽東西他馬上就要抓住了，可是卻有些聚攏不起來。

“呃……”江然摸了摸鼻子，終於懂林謙的意思了，不過，事情都過了那麽久了，怎麽林謙還在為那件事情生氣啊。

“說！”林謙認真的重覆了一遍。

“哎呀，不就是之前導演想讓你演的那個角色嘛。那不，前面那個人就是本來演那個變態的演員，但是聽說開拍前爬山摔到了腦袋，所以臨時不能演了。你就不能不……”江然還沒說完，林謙就盯著那個馬上就要走出去海鮮市場的那個背影認真的看了起來。此時，他眼中有著江然從來沒見過的寒光。

這種情況下，江然也嚇得不敢講話了。

演員，爬山，梧桐大街5號，魚腥味兒，住在附近……幾乎所有的信息都對上了。而且，背影也極為相似。

在他消失之前，林謙轉頭示意了一下跟在後面的兩個警察，道：“你繼續保護江然，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是！”

走之前，林謙拍了拍江然的肩膀，然後不留一句話帶著一個警察離開了。

而江然和小田，兩個人開始大眼瞪小眼。似是都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江然心想，不知道這個案子是不是跟楊思林有關。不過，不管是否跟他有關系，他也幫不上什麽忙。所以，在跟小田對視了一會兒之後，聞著充斥在鼻尖的味道，江然道：“你會做魚嗎？”

小田誠實的搖了搖頭，道：“不會。”

接著，江然又問站在一旁的警察，道：“你會嗎？”

那個便衣警察也搖了搖頭，道：“不會。”

很好，可以離開了。

不過，他們剛剛走到林謙挑魚的那個攤位，店家就道：“餵，你們跟剛剛那個人是一起的吧？他剛剛挑了一條了，我已經稱好挖幹凈裏面的東西了，你們還要不要？”

江然本以為今天晚上可以逃過一劫了，沒想到驚喜竟然在這裏等著他。深呼了幾口氣之後，江然道：“小田，付錢，拿魚。”

“好的，然哥。”

買完魚之後，江然和小田又一次傻眼了，沒開保姆車啊。

好在便衣警察有開車過來，所以兩個人坐著便衣警察的車回了家。

回家之後，林謙挑好的魚被放到了冰箱裏面，而晚飯，自然是吃的外賣。江然還非常貼心的讓小田給門口守著的死活不肯進來的警察也點了一份。

就在江然以為林謙當天晚上不會再回來的時候，他趕在十一點三十分到了江然的家。

臥室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江然立馬就醒了。

“怎麽這麽晚才過來。”說著，就打開了室內的燈。

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江然卻突然發現，林謙今天似乎心情非常好的樣子。

“嗯，忙了一些事，所以過來的晚了。”林謙道。

“你們是不是抓到兇手了？”江然突然問道。

林謙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而是道：“差不多。”

江然認識林謙久了，也大概能從他的話中聽出來言外之意了，有些疑惑的問道：“既然差不多已經抓到了，你今天怎麽還過來了？”

林謙卻道：“因為不能百分百確定那人就是兇手，所以……”

說著，就看向了江然。

江然看懂了林謙眼睛裏的意思，有些感動的道：“是因為我吧？你放心，我已經被我大哥教育過了，下次一定不會再這樣了。”

林謙對此不置可否，道：“我先去洗澡了。”

說著，林謙就拿著自己的衣物去了浴室。

第二天天一亮，林謙就立馬醒了過來，迅速的整理好自己，就出發去楊思林家附近了。

此時，楊思林最近的所有信息也被相關人員發送了過來。而過了沒多久，連夜趕去霜山底下查詢的警方也終於得到了確切的信息。

警察進去抓捕楊思林的時候，他正坐在自己的客廳裏，玻璃桌面上放著一鍋魚湯，以及兩杯紅酒，一杯在自己這邊，另外一杯在一張相片面前。

那是一張黑白的相片，上面的女孩子非常的年輕漂亮。

“夢夢，來，喝了這一杯。”楊思林笑著對著照片說道，然後端起來紅酒杯一飲而盡。

隨後，他放下酒杯，對著林謙道：“你們怎麽才來啊，我還以為昨晚上看錯了呢。”

“楊先生，你涉嫌殺害陳夢、林爽、高斌，被逮捕了。”

楊思林聽後，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都流出來了，道：“你們都知道了，我就知道，你們都知道了。可恨的是我不能把你們這些知情人全部殺掉！你們為什麽都知道我殺死了夢夢，為什麽！”

帶到警局之後，楊思林依然是一副醉生夢死的樣子。

“你為什麽要殺死陳夢？”林謙問道。

楊思林聽後，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道：“我為什麽殺死她……她想跟我分手啊，我那麽喜歡她，可她卻想跟我分手！我哪裏對她不好了，她不過是個外貿公司上班的小職員罷了。我可是明星，明星，你們都看過我演的戲對吧？嗯？對不對？你看，你看看你們的表情，都認識我對吧！我長得這麽帥，早晚有一天會紅的。就像……”

像是想到了什麽，楊思林臉上的表情有些欠揍，道：“就像那天被我打得像一坨爛泥似的江然一樣，你們都看過那段視頻了吧？沒想到竟然有人會如此懂得欣賞，拍了下來。哈哈哈哈哈。我早晚會比江然紅的，讓他也給我來當配角哈哈哈哈哈”

林謙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斷了。

趙勝看了林謙一樣，輕咳了幾聲，道：“說一下，你怎麽殺死陳夢的？交代一下具體的作案過程。”

楊思林想到那些事情，表情有些猙獰，道：“我說了，等我紅了一定會買大房子給她住，讓她等等我，可她依然還是說要分手。我很生氣，就質問她。明明她之前那麽喜歡我，天天給我燉我最愛的魚湯喝，結果她說分手就分手了。我才問了幾句，她就心虛了，自己沒站穩，差一點就掉下去了。看著她可憐的表情我用力把她扯了回來。結果，我救回來之後，她還是要跟我分手。於是，我一不做二不休，就把她推下去了。她原本也是要死的，我不救她她也要死。所以，我也算不得殺人兇手。”

聽著楊思林用輕松的語氣說出來作案過程，讓聽著的人無一不感覺到憤怒。一條年輕而又鮮活的生命，就這麽沒了。

“那你為什麽要殺死林爽等人？”趙勝道。

“為什麽殺他們，當然是因為他們看到我殺死了陳夢！我那麽愛她，怎麽可能殺死她呢？所以，這幾個人都該死！”楊思林眼睛裏冒著寒光說道。

“你怎麽知道他們幾個人看到你殺死陳夢了？”

“我下山之後，突然想到陳夢掉下去之前遺落了一根手鏈，推她下去之後，我忘記撿回來了。所以就想著去拿回來。結果，我就看到那四個學生正在拿著陳夢的手鏈，幾個人有說有笑的。他們一定是知道了什麽，一定知道了！而且，我第一次下山的時候看到他們了，他們一定認出我來了。我一定要殺了他們！”楊思林惡狠狠的道。

“所以，你是去他們宿舍找手鏈了？”林謙問道，說著，他拿起來一個塑料袋，裏面裝著那根手鏈，“是這個嗎？”

“對，對，對，就是這個，你在哪裏找到的，最後那個學生那裏？”楊思林臉上有著遺憾的表情。

林謙冷著臉，搖了搖頭，道：“不，是在霜山山頂找到的，那些學生只是撿起來玩了一下，又扔在原地了。”

“這不可能，我明明聽到他們說，有人從這裏掉下去，死之前留下了一條手鏈。”楊思林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的難看。

林謙道：“那只是他們編的一個小故事，開玩笑的，而你卻當了真。其實他們並沒有看到你殺死陳夢，也並沒有看到你。”

楊思林聽後，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哈哈的大笑起來，笑完之後，又哭了起來。許久，他的情緒才平靜了下來。

“自從殺死了陳夢，我就不想活了。我早就料到有這麽一天了，我不敢去山底下找陳夢，也不敢報警。等到你們從山底發現她的屍體的時候，肯定就能抓到我了。多殺了三個人，也沒什麽區別，本來就要死了……”楊思林有些神志不清絮絮叨叨的說道。

“你是如何躲避攝像頭的？”林謙猛不丁的問道。

聽了這話，楊思林嘴角露出來一個詭異的微笑，陰森森的看著對面的林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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